时针在十几分钟前就已经摆过了两点。
虽然刚到12点的时候这里就已经断电，但桌子上的台灯还是可靠地陪大家撑到了现在。
旁边还摆着更让人心安的充电宝。这充电宝也是卢申拿过来的，他在闭寝前回宿舍拿了点东西过来，其中就包括这个充电宝。
顺带一提，他在回宿舍之前还绕到d2把文件袋给了心理社的人，至于对方的反应……卢申根本没看对方表情，直接就走了。
此外他鼓鼓的背包里还有毯子，小枕头，充电线，剃须刀以及一堆小物件。
最夸张的是，他来的时候甚至换上了自己的连体睡衣，还是多啦a梦造型的。
在陈芊慧戏谑的眼神下酷酷的甩了一句“我觉得穿着这个会给人很可靠的感觉”之后，卢申吐着舌头从腹部的“百宝袋”里掏出了充电宝。
还模仿着哆啦A梦的口气来了一句“充~电~宝！”
当然，没人觉得可靠就是了。
这几个小时里面，几个人自我介绍完之后便开始了漫谈，从天南聊到地北，从海角又聊到天边。横可以跨多个专业领域，纵又能跨上下五千年，甚至对于刘莽是不是穿越者这样的网络老问题都进行了建设性的讨论。
总之一句话，他们已经聊到相当偏题的地步了。
当然这其中不包括陈可卿，初来乍到的她基本以听为主，除了时不时地回复一声嗯之外再没有多余的话。
以至于聊到半夜两点多，大家却对陈可卿还没什么了解，纯粹变成了属于这个社团的熬夜自嗨。
心不在焉的林未都突然想起来之前陈可卿跑了之后去了学院楼。于是索性由着自己的好奇心发问：“你之前去学院楼干嘛去了？”
陈可卿刚打完哈欠，举着咖啡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那个啊，我去退学手续了。”
林未都看着她挑起了眉毛，“退学？要回家吗？”，另外两个人也同样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陈可卿缓缓咽下口中的咖啡，斟酌了一下才开口。
“……也不是回家啦。我在校外有租公寓，想去那里待着。”
“租了公寓？你平常都不在学校住的嘛？”陈芊慧紧接着问道。
“……嗯，我是走读的，一直都是在外面住。”
“可是自己一个人住外面，家里人不会担心吗？”
“……”
陈可卿却把头埋到了沉默里。
“可卿？”陈芊慧拿手在陈可卿面前晃了晃，“困啦？”
“……不是不是……嗯，他们不会担心的。”盯着咖啡罐的陈可卿眼睛里却流露着和脸上的笑容明显不一样的感情。
三个人虽然都捕捉到了这一点，但也都默契的选择了缄口不言。
……四人围着桌子又陷入到了微妙的沉默里。
正当卢申又要开口化解尴尬的时候，陈芊慧却先出了声。
用着她对卢申以外的人都会展现的亲切语气。。
“没关系的可卿，其实……可以跟我们说说。”
“……”
看着陈可卿仍然不开口，她又补充道。
“当然，如果你不想让卢申那个变态听到的话我可以用社长的权力请他出去。”
“我可以戴耳机所以请别赶我出去。”卢申说着便从“百宝袋”里掏出了一副耳机。
陈芊慧立刻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预防他又模仿哆啦A梦。
“倒不是这个意思……”
结果陈可卿只弱弱地这么说了一句。
在陈芊慧示意投降的一声嗯之后，卢申和林未都也都各自靠到了椅子的靠背上。
……四人又回到了无可奈何的沉默中。
卢申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又一次深感自己肩负活跃气氛的重担。
无奈地摊手之后正欲开口时……
“其实我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住的……”刚还沉默的陈可卿却先开了金口。
卢申只好缩回椅子里，枕着他的小枕头。
“上了初二之后我就开始租单人公寓住了，在哪里念书就租在哪附近。”
……
“因为总是和大家处不来嘛……所以自己一个人住也比较好一点。”
……
“毕竟在大家看来，‘一个人’就已经是一个很充分的讨厌你的理由了……一个人就已经足够说明你这个人很讨厌……”
林未都知道她想表达的意思，孤单其实就像一个恶性循环的莫比乌斯环，‘一个人’这样的孤独本身就是原罪，背负这样的原罪就只能在莫比乌斯环里孤独地跑着不见终点的马拉松。
说白了就是，孤单一人的人活该被讨厌。
“所以其实我不只是在学校外面一个人而已……”
她的每一句话之间都有相当长的停顿，但大家都没作声，只是耐心地听她叙述。
“而且……与其说会不会放心，不如说……根本就不会有人在意。”
“对我来说，他们……他们只是每个月账户上多出来数字……每个月的数字都不变，稳定到就差直接告诉我‘这是我们对你应尽的义务’”
苦笑之后她稍微停下来喝了口咖啡。
“小时候还会良心上过不去告诉我说他们太忙……现在大概不用哄我也觉得可以过得去了。”
……
“还有她们啦，一开始还会遮遮掩掩地讨厌，后来嘛……简直恨不得直接指着我鼻子说讨厌我。”
“所以嘛，其实都可以过得去，我也可以过得去……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现在这样子了……即使想过得去，也好像不太过得去了。”
她说的这样子当然是指自己逐渐看不见的身体。
“看到你们关系这么好，说实话我有点羡……羡慕……人总要有容身之所的对不对？家，圈子，朋友……但是，我没有容身的地方……所以有时候也会觉得……就算消失，也没什么吧……”
“什么叫没什么？”林未都有些不高兴地盯着陈可卿，“凭什么这么自大地断言你的消失不会给别人带来困扰呢？”
意识到三人都在奇怪地看着自己，当然，三人的奇怪各不相同。
林未都忙补充道“至少会让我变得失信吧？”然后懒洋洋地趴在了桌子上，“我之前答应好你说要救救你的。”
陈可卿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
卢申对着陈芊慧相视一笑，然后摘下了自己连体睡衣的帽子。
“那么，就再想想办法吧。”
“但是得先找到原因在哪里吧？就像心理咨询的时候要先从原因入手才能试图找解决方法对吧？但现在我们根本不知道原因是什么……”
“原因导向结果……原来你又是弗洛伊德派的信徒啦。”
“卢婶儿你别乱给我扣帽子啊……我只是想表达解决问题的时候，先找原因是最有效率的手段！”
“好好好……陈大咨询师！”
两个人又莫名其妙地进入了相声模式。
“虽然没法直接推测原因是什么。但是不是可以根据消失发生的时间起点找到可能相关的东西呢？”林未都适时地插了一嘴。
两个人停止了龙争虎斗，对林未都的观点表示了认同。
那么问题的关键点就在于陈可卿开始出现消失状况之前的几天，那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卿，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有这种现象的？”
“大概……三月中旬来着吧……我记得那天是周一！”
“应该是三月十四，那前几天你有遇到什么事吗？比如……”
“比如遇到外星人啊，捡到奇怪的贴着符咒的小人偶啊，或者是不是踩了黄鼠狼尾巴啊之类的……”卢申立马对陈芊慧的问题作了完全没有必要的补充。
后果就是惹来了陈芊慧的又一个白眼。
陈可卿只好又把那几天大大小小的事都讲了一遍。说是大大小小，其实基本只有正常的吃饭睡觉这样的小事，唯一称得上是大事的也就是和舞团闹掰然后退了团。
至少在卢申记在纸上的内容里是这样。
“所以因为和她们闹掰，你就……开始消失啦？”
“不可以这样推导好吧？应该说，可能会有关系！”
陈芊慧像这样纠正了卢申的猜测，或者说吐槽。
卢申嗯嗯满口答应，然后突然圈住了纸上的一个日期。
那是陈可卿退团的那一天，三月十二。
据陈可卿所说，那天去排练的时候，几个人就像准备好了一样，开始合起来针对自己，把她逼到退团。
陈芊慧有些不解，“所以你是想强调退团这件事对她影响很大？”
“我是想说这一天的前一天，三月十一号。”
“那你圈个鬼的十二号，还摆出来一副装逼的样子。”
卢申罕见地没有对陈芊慧的吐槽进行反击，反而看着陈可卿说道“你还记得十一号发生什么了嘛？”
“那天课很满……我上了一整天的课，之外什么都没啊……”
“可你是第二天和他们闹掰的吧？前一天没有铺垫什么的吗？”
“没啊……因为基本每个人学院都不一样嘛，大家平常都是用微信群聊天的，除了练舞和表演之外一般都不会见到面。”
“……这样吗？”
“其实……之前，除了和李潇雨关系不太好，啊啊就是扎个长马尾的那个领舞，你们应该见过……其他人对我还算可以…尤其有一个，在群里聊天的时候也会和我说。”
“见过见过，你们团其实我都知道。”卢申有些得意。
“那是……看人家跳舞的时候都恨不得看穿星河了……”陈芊慧翻个白眼吐槽道。
林未都突然想起来昨天在活动中心遇到的那个态度恶劣的家伙，大概就是她口中所说的李潇雨。
怪不得自己一提陈可卿的名字，对方反而态度更差了，合着这俩人根本不对头啊。
“对了！我退团之前那一个星期，群里好像就没怎么说过话……啊我不是说我，我是说他们啊，在群里除了偶尔发个通知，几乎一句话都不说……”
林未都插嘴道：“那蛮怪的，那几个昨天还在一块练舞，按理说不可能在群里平常没有话聊的吧？”
“而且是在她退团之前的一个星期……陈可卿刚才也说过，她们那天像准备好了一样合伙针对她……”卢申作了补充。
这次的补充相当有意义，虽然大家不用他说也知道。
然后几个人对了对眼神，突然想到了一块去。
当然，不包括陈可卿，她似乎一直都有点呆呆的。
最后由陈芊慧说出了声。
“拉小群！”
脸上是一副深恶痛绝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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